他么?或许是吧,若燕王不说,他自己总也品味不出压在心地的这种滋味。可若单只是怨恨,为什么又有这如许的酸涩,如许的疲惫?
怨恨燕王?那自己呢?该不该怨恨自己?
他茫然跟着李沐风前行,心中混乱无比。不知过了多久,李沐风突然站住了身子,怔怔的看着前方的一处门第。顾况定了定神,见那是一座雄廓深邃的大宅院,也不知其深几许?门前一对威武的石狮子,竟比礼部尚书府前的还要有气势,只是似乎好久没人擦拭,上面满是青斑绿驳。
抬头看去,一支斜斜探出的树枝挡住了视线,看不见门上的匾额。顾况越发好奇,朝前走了几步,才发现门上横挂的匾额已然被风雨侵蚀得陈旧异常,却仍然能清晰的看到上面写着三个大字:燕王府。
字本是金粉描成的,如今片片剥落,暗淡无光。几年的时光,就洗去了曾经的铅华,这所宅子拥有过的一切荣耀和喧嚣,就如匾上的字迹一般,都已经零落了。
顾况怅然回过头,看到燕王仍在静静地凝望着,他,此刻想到了什么呢?
李沐风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。他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愁绪堆满心头,欲说还休。自己,尚不是感慨的年纪,可此情此景,却写满了沧桑。庭前的树木,竟已然这般茂盛,竟似要将这座昔日的王府整个藏入丛中。
好久,他叹息着道:“树犹如此,人何以堪!”
顾况自然懂得。这是南朝刘义庆的《世说新语》中的典故,说的是恒温北征,过金城,见当年手植之柳皆已粗愈十围,当时便发出了这句感慨,而后竟“攀枝执条,泫然落泪”。
燕王这句不经意的感慨,让顾况稍稍理解了他心中堆积的愁绪。虽然和恒温当年用事不同,然而这百年一呼,却共发同一心境。
多少沧桑,尽在其中。
李沐风静默了半晌,突然道:“顾况,你说这府邸,比幽州如何?”
顾况道:“幽州大不如此处。”
“那幽都比长安又如何?”
“远远不及。”
“是了。”李沐风若有所思道:“那我为何放着好好的长安不留,却去了幽州?”
顾况一愣,燕王这是问什么呢?为什么不留在长安?答案当然很多,比如,形势所迫,不得不为。再说,一名逍遥王爷的权柄又如何比得过一方诸侯?燕王现在这选择,怎么说也不能是错的。可是,这当真是他想要的答案吗?
李沐风并没有期待顾况的回答,他似乎根本是在询问自己。过了好半天,他略带嘲弄的笑了,“这,便是所谓的命运吧。”
他转过头,朝顾况道:“你信不信命?”
“不信!”顾况回答的很斩截。
“是么,”李沐风并没有感到意外,只是淡淡的问着:“为什么呢?”
“若是人由命运摆布,我们所作的一切还有什么意义?”顾况轻轻咬着牙,雪白的牙齿闪着寒光,冷笑道:“难道无忧当日,便是命该如此?若这样,我还报什么仇呢?我当日便发了誓,决不相信什么命运,也不听从它的摆布!”
“你说的很对。”李沐风低下头,用理解又怜惜目光看着他道:“你就是你,从没有命运能够主宰你,也不会再有人来改变你。”
他顿了顿,又把目光投向那座破落的府邸,缓缓道:“我也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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