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响,就听他幽幽道:“春山妩媚,流盼神飞,皎若太阳升朝霞,灼若芙蓉出绿波……妹妹比上回见益娇娜了……”
……
身后一声轻响,是丁寻的剑鞘磕在硬木家具上。
“此刻你还不忘叙旧!”边上蔚霓裳一声娇叱,横一眼李归鸿,又狠狠瞪我,“好个如意算盘!你倒不想我师傅醒来岂会善罢甘休?哼!”她伸出手,“且先把解药拿来!”
真不愧是蔚霓裳的行为方式,正常逻辑能力的人会先提醒对方老女人醒来的后果再要解药吗?汗,我收拢心神,对她道:“用不着解药,过几个时辰,或长或短,要看她的功力,她自然就醒了,虽然没解药,但我准备了这个,”我从怀里掏出个青釉小瓶,瞧瞧蔚霓裳那青黑的面色,很自然的就朝李归鸿递过去,“我这有一颗忘忧丹,服下就会忘记过去的事,所有的不愉快,不开心,偏激的念头什么的都忘了,忘了那些事,人会幸福很多……”
“我不要!”李归鸿神情激动,大声道:“我不要这劳什子!我死都不能忘……”
一愣,随即心里一酸,我轻轻摇头,“不是给你的,是给你师傅的,”怕他尴尬,我语气如常,继续讲这药的好处,“她吃了就会忘记这事,忘记当年所有的不快乐,不会在没玩没了想着行刺谋反,以她的功夫,无论是在江湖上行侠仗义,或是找个名山大川隐居起来,都会比现在这样幸福吧……”这药似乎很难得,小弥只给了我一丸,或许,我该让他再多配一颗……
李归鸿别开脸,颊上淡淡飞霞。
还是蔚霓裳接过药瓶,疑惑道:“当真?服下便忘却旧事?世上竟有这神奇丹药?”
“这药不是随便吃下就完事的!”我补充说明使用方法,“你们最好找个僻静的地方,趁她昏睡给她服下,之后立刻要用内力助她化开药物,让药力顺着经脉运行一周天才能见效!切记切记!”要不是这么麻烦,我就给老女人“填鸭”了,当然,也亏得这么麻烦,否则这种药物泛滥起来绝对天下大乱。
蔚霓裳仔细把瓷瓶揣进怀里,隔着衣襟按了按,仰起脸,朗声道:“你这女子虽叫人不喜,然而让师傅奔波劳苦终是不妥,也罢,权且依你一回,我们寻个佳胜所在,伴师尊颐养天年便了!从此大路天,各走一边,我们与你两不相犯,”她一拱手,“青山不改,绿水长流,他年……”生生吞了两字,略顿,放高声调:“后会无期!”
她说完,一瞥瞧见李归鸿痴怨的神色,眉头一紧,喝道:“师弟!失了魂魄不成?!”用力扯他一把,“救治师傅要紧!”
李归鸿深望我一眼,抱起聂婉娥,跟在蔚霓裳后面默默往外走,临跨出门槛,却又忍不住回望,目中烟水迷蒙。
“你……多铎保重!”千思万绪流过心底,滚上舌尖,也只是一句珍重,我跟到门边,眼见着他们飞身上了对面院墙,转瞬消匿。
深深一叹。
忽然觉得无比疲惫,我低声道:“这里就有劳你们善后了。”不想再多待一刻,我走出房间。
身后丁寻应了一声,而后是他们的啧啧惊叹“好厉害,护心镜都凹进两寸!”
“可说呢,你瞧这里……”
语声渐消,被夜风吹散。
……
……
冰凉的空气扑上脸颊,脚下灯影颤颤摇摆,庭中落叶打着旋儿刮过青石地面,簌簌的声音像是有蛇在耳边爬。
我顺着檐廊走到西厢一间不起眼的耳房门口,冲着门里高声道:“小弥,开门。”
“姐姐稍等!”窗上亮起一豆灯光,小弥打开门吧我让进房里,眨眨猫眼问道:“如何?大功告成?”
我点头,“总算搞定,”轻叹,我摸摸他的头顶,微笑道:“这回你可是立了头功!有你在真好!”这是我自内心的感慨。
小弥配合地把头伸过来让我摸,得意道:“我的药,绝没个不灵的!方才我原想伏在正屋窗下瞧个热闹,又一想,聂前辈在蝴蝶谷见过我,若是让她知道这药是我配的,日后传到师傅耳中,怕是师傅又要想出古怪法子惩治我呢!哎,我便一直忍在这房里,当真憋闷得紧!”他打个哈欠,“总算一块石头落了地,姐,若是无事我就回房睡了,有甚趣事你明早再说给我听罢。”
送小弥除去,我关好门,执起桌上烛台走近里见屋,从墙角架子上取下软巾,在铜盆里浸湿了,绕过填漆屏风走到床边,此时是夏季,床上围屏已然收起,帐子也换成了轻薄的绡帐,我俯视这张陌生的睡颜,手中软巾轻抹他的面颊,等到易容物湿透,再按照小弥教我的办法小心翼翼剥开,反复几次,直到——
荣哥的面容完全显现出来。
红绡帐子反射了烛光,映得幽红满室,一缕夜风从窗缝溜进来,拂得火苗轻轻一抖。
我在床边坐下,细细端详我爱的男人,深深望进眼中,再也拔不出来。
情不知所起,一往情深。
灯下他的肌肤呈暖调的蜜糖色,线条充满张力,由里往外透出淡润的光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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